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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联合国做科研

缘起

2018年11月，学校发的一则通知引起了我注意，是选拔同学赴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研究的通知，我当即决定申请，并且选择延期毕业。

经过数轮筛选，2019年3月开始我以客座研究员身份在位于奥地利的联合国粮农组织-国际原子能机构联合司（以下简称“联合司”）实习。

“联合司”

联合司的使命是帮助成员国将核能安全恰当地运用于食品和农业方面，由此为世界范围内的和平、健康、繁荣做贡献。

联合司有五个部门，分别负责植物、动物、昆虫、食品、水土五个方向。

每个部门有一个办公室和一个实验室。办公室位于维也纳联合国城的国际原子能机构总部，实验室位于距离维也纳35公里的一个名为赛贝斯多福的村庄。

我实习于动物生产与健康实验室，这里的研究旨在提高畜牧业生产效率、控制跨界动物疾病和人畜共患疾病、加强粮食安全和生计。

联合国的实验室是什么样的

其实，联合司实验室在联合国系统中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绝大多数联合国职员的工作状态是西装革履、对着电脑，工作内容像是事业单位、工作氛围像是大型跨国企业。一句话，是大家想象中联合国的样子。

以联合司的办公室为例，他们负责协调与成员国的共同研究和技术合作、支持研究成果转让，这是一种技术管理类的工作，职员需要有专业知识，但更依靠沟通协调能力，而不需要他们动手做实验。

实验室的工作则和高校或者科研院所的工作形式基本相同，都是穿着白大褂、戴着手套、对着实验台，是在做实际的研发工作。

不同于科研机构，这里的研发工作有两个特点，一是更偏向于应用，研究问题来源于生产实践，不涉及太多机理性研究；二是研究材料来自于世界各地，这要得益于国际组织所建立的全球研究网络。

实验室的另一项重要工作内容是帮助成员国进行能力建设（capacity building）和技术转移（technology transfer），比如派技术官员出差到当地进行指导、组织在实验室的年度培训、支持成员国的技术人员到实验室进行学习。

最后，实验室也可以直接对成员国提供技术和服务。

我在联合国做什么

我参与的研究工作是关于家畜痘病毒的。痘病毒感染会导致家畜的皮肤发生化脓性损害，对养殖业的危害巨大。由于变异非常快，对病毒检验和疾病治疗提出了挑战。

我们实验室从多个合作伙伴处获得被痘病毒感染的动物血清，重新分离病毒株并分析。

例如，其中一个项目是对于来自非洲国家和亚洲国家的病毒株序列进行比较，发现中亚与西亚国家更为接近、东亚与南亚国家更为接近、而它们都与非洲国家显著不同，这样可以把痘病毒分为三类，与地理上的分布是一致的。

然而，我们也发现，阿曼和也门，这两个阿拉伯半岛最南端的国家，与其他中亚西亚国家不同，而分别与东亚南亚国家和非洲国家类似。这个情况与地理分布不符，我们推测，是因为这两个国家分别与隔一个海峡的大陆国家有牲畜贸易往来，所以病毒株更加接近。

上述例子偏向于研发中的“研”（research），利用所掌握的世界范围内的样本资源，判断病毒株的地理起源并进行精确分类，为决定推广使用哪种病毒疫苗提供科学依据，实用意义很强。

再举一个“发”（development）的例子：一位同事开发了一个检测病毒的方法，要比传统方法更加灵敏。我帮助他确定了新方法的阈值，并用统计学手段证明的确要比传统方法更好。

在分析过程中，需要用到几十例阳性样本和上百例阴性样本，如果没有广泛的国际合作资源，是无法做出令人信服的结果的。

为什么联合国还要做科研？

在我刚开始实习的时候，曾经问过上司，为什么联合司不满足于办公室内的技术管理，而要自己设立实验室。

上司说，如果自己不做研究，只凭借学习外部科学家的研究成果，对于问题和技术的把握就不到位，无法向成员国证明研究能力，成员国未必愿意来向我们寻求帮助。

现在实习结束了，重新思考这个问题，我发现上司的话只提到了“必要性”，还没有包括“充分性”。这么大规模的、宏观的研究，只有联合国有这个号召力和合作基础。

动物和病毒都没有国界，面对这种全球化问题，没有国家能够独善其身，需要一个国际组织来通盘协调。

联合国的科研氛围怎么样

因为是联合国的分支机构，实验室里的人员结构和国内高校、科研院所有很大不同。大部分工作人员是中年人，来自于世界各地。

一部分人是长期职员，一部分是短期的或者临时的，因此延续性不是很强。

另一个特点是，工作相对来说比较轻松，打卡上下班，只要工作时长够八小时就行。

我的上司是一位资深的技术官员，经验丰富、也带博士生。他是团队里最勤奋的，经常工作到傍晚五六点（,,ԾㅂԾ,,），周末有时也会在家工作。

联合司实验室非常重视团队合作，做实验的时候会分工，写文章也是几个人分别写一部分、再由上司统稿。

民主性很强，有争议时上司会组织小组成员一起讨论。我虽然资历最浅，但是上司会经常向我请教专业上的问题。

感想

我从小怀揣着“为人类做贡献”的理想，希望以踏实工作来造福人类。

以前并不知道怎样才能实现理想，还曾因为博士生期间遭遇的挫折而短暂怀疑、困惑。

有了这段在联合国做科研的经历，这条路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三个月中，我参与了多个项目，利用扎实的生物学知识与完善的数据分析技能有力地推动项目前进，受到了上司的表扬和领导的重视。

在此过程中，我磨练了专业技能，对个人特质有了更深的认识，更重要的是，了解了国际组织的工作内容、熟悉了多元文化的工作氛围。

最大的收获在于：当我意识到我为全球范围内的动物传染病防治做出了贡献、我的工作成果会被用于帮助第三世界国家的时，我认为自己找到了合适的“为人类做贡献”的途径。

那就是，在高平台、大舞台上以专业能力解决与人类生存发展攸关紧要的问题。

感谢导师和拟入职单位的领导支持鼓励我实习，感谢学校和留学基金委老师高效协助我申请，感谢联合司的领导和使馆使团的老师关心我的生活，感谢实验室的上司给了我充分的学习时间和施展空间，让我领略了在联合国做科研的乐趣。

要感谢的人太多太多，唯有坚定志向、努力工作才能不负众望。